您是否体验过这样的情况？刚下载了一款炒股应用，旋即接到一系列推销荐股的电话……如今，骚扰电话可谓智能倍增，似乎内置了“X光眼”，对你的需求了如指掌。
骚扰电话“命中率”节节攀升的背后有何玄机？骚扰电话为何如“牛皮癣”般顽固不绝？“新华视点”记者就此进行了调查。
骚扰电话对需求“胸有成竹”
“我们这里有几只优质股票推荐您了解一番。”接到这通电话后，厦门市民老杨异常生气，当即挂断电话，并将来电号码拉入“黑名单”。
令老杨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当下的骚扰电话个个像“挂了透视眼”一样，对他想要什么门儿清。不久前，老杨下载了一款炒股软件，刚开始使用，当天就收到了荐股电话。“对方是机器人，宣称通过人工智能分析，发现几只股票未来会有‘行情’。”老杨说，此后类似骚扰电话络绎不绝，每天至少四五通，有时候甚至多达十来通。
并非个例。这种骚扰电话也让北京市民李先生苦不堪言。“不接生怕错过工作电话或快递电话，接了之后屏蔽举报过无数次，却收效甚微。”李先生说，这些由机器人拨打的骚扰电话会不断更换“马甲”来电，即便“拉黑”也无济于事。
在黑猫投诉平台上，共有400余条有关“使用机器人向用户拨打骚扰电话”的投诉。有的用户反映“几乎每天都会接到一个由机器人拨打的骚扰电话”，有的用户表示注册某款应用后，“就开始接到机器人拨打的骚扰电话”。
12321网络不良与垃圾信息举报受理中心公布的《2023年第三季度垃圾信息投诉情况盘点》显示，在2023年三季度骚扰电话投诉中，94.5%与商业营销相关，排名前三位的依次为贷款理财、欠款催收和房产中介。
记者了解到，利用人工智能开展电话营销正在悄然兴起。在网络上搜索“外呼电销”，搜索结果中绝大多数为“人工智能外呼服务”。
“精准”骚扰背后的猫腻
当下的骚扰电话缘何变得如此精准？
在某二手交易平台上，记者使用指定关键词检索时发现，一些商家在商品简介中宣称可以提供“精准客户手机号”。
一名商家向记者展示了其采集渠道，包括两大短视频平台和一家“网罗达人种草”类平台，每个客户的信息还包括其具体需求描述。当记者询问其数据来源是否合法合规时，该商家表示“您放心吧，我们绝对不碰违法的事儿”。
“通过此类渠道获得的用户信息很有可能是用户‘授权’提供的。”中国电子技术标准化研究院网安中心测评实验室副主任何延哲举例说，在一个二手车交易App中，用户想要获悉某款车的底价，必须填写个人手机号。如此一来，平台、二手车经销商、第三方销售人员都有可能会获取该联系方式，“仔细查看软件的隐私政策，你会发现平台会要求用户‘授权’提供大量的个人信息，甚至以‘捆绑’的方式向多个主体提供。”
记者发现，某“种草”类社交应用的隐私政策提示，该应用会将用户个人信息与“商业合作伙伴”进行“必要的共享”，这些“合作伙伴”包括但不限于平台第三方商家、第三方物流服务商、广告和统计分析类合作伙伴等。隐私政策同时提示，当用户选择参加相关营销活动时，在“征得用户同意”后，会将用户的姓名、性别、通信地址、联系方式、银行账号信息等与“关联方”或“第三方”共享。
“伴随着人工智能的广泛运用于营销行业，个人信息获取和电话拨打效率显著提高。”网络安全专家荣文佳说。
“你购物应用中的交易行为、短视频应用中的浏览习惯、社交应用中的发帖回复，这些看似无关的行为，背后都有人工智能在打‘电子标签’，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用户画像’。”荣文佳解释道，这些“电子标签”会被脱敏并深入加工，随后被分享给各大应用的合作机构，这些合作机构又可以借助一定的手段将这些“电子标签”与相应的用户重新关联起来，这就是推送广告和推销电话愈发精准的原因。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法学院副教授赵精武说，当前骚扰电话屡禁不止，其主要治理难点在于个人信息泄露的来源难以确定，针对第三方营销公司业务人员故意或过失泄露的情况，仍存在监管难题。与此部分应用、网络平台等将个人信息买卖演变成黑灰产业链，销售对象并不仅限于特定行业，“用户难以确定自己的信息是从哪个平台泄露出去的，难以找到直接证据。”
如何治理骚扰电话“牛皮癣”
近年来，国家相关部门通过多种手段整治骚扰电话，取得了一定成效。2023年上半年，共拦截垃圾信息超过90亿条，拦截涉诈电话14.2亿次，涉诈短信15.1亿条。工信部还广泛推广“骚扰电话拒接”服务，强化电信网络诈骗一体化技防手段；印发《关于进一步提升移动互联网应用服务能力的通知》，加强对应用全流程、全链条的治理。
三大电信运营商自2019年10月面向全国用户推出“骚扰电话拒接”服务，用户可以免费开通这项反骚扰服务。例如，中国移动用户可以发送短信“KTFSR”至10086，或拨打10086转人工服务开通。截至2023年6月，“骚扰电话拒接”服务用户规模超过5.4亿，已经累计依据用户意愿为他们提供了超过460.3亿次的骚扰电话防护。
北京邮电大学教授曾剑秋表示，骚扰电话的根治存在一定难度，其根本原因在于商业推销需求的长期存在。“骚扰电话成本低，可以变现，这种经济利益驱使骚扰电话形成产业链，新的骚扰方式层出不穷，给治理带来挑战。”
根据《个人信息保护法》的规定，收集个人信息，应当限制在实现处理目的的最小范围内，不得过度收集个人信息。个人信息的处理应遵循公开、透明的原则，披露个人信息处理规则，明确处理的目的、方式和范围。不得以个人不同意为由拒绝提供产品或服务。违反该法规定，构成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依法予以治安管理处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由于个人信息泄露方式多样化，监管机构难以实现全面、及时、有效的监管。
赵精武建议，应大力加强对个人信息泄露投诉渠道的宣传推广，促使全社会提升个人信息保护意识，同时督促应用商店采取安全保障措施，对上架应用是否存在非法收集个人信息行为进行事前核验、事中复查以及事后屏蔽，确保问题上报工作高效开展。
针对外呼平台频繁被用于拨打骚扰电话的问题，曾剑秋建议，应加大信息技术投入和研发力度，实现信息贩卖、泄露的可追踪、可取证，设置消费者“一键举报”等功能。
何延哲等专家还建议，相关电信服务提供商应加强利用人工智能等科技手段开展监管，用“魔法”来对抗“魔法”，“人工智能提升了骚扰电话的拨打效率，相关平台同样应运用人工智能对其行为进行深度学习，及早发现并阻断利用人工智能外呼骚扰电话的违法违规行为。”
专家提示，对于普通用户而言，防范骚扰电话的方法主要包括三种：一是启用手机自带的“反骚扰”功能或使用电信运营商提供的“骚扰电话拒接”服务；二是关注微信公众号“12321受理中心”，点击“我要投诉”并填写相关信息；三是遇到骚扰电话“轰炸”时，保留相关证据，拨打110向警方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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